女岛民

在防波堤上盘腿坐着一个妇女。她把鱼饵安在钓钩上, 往鱼饵上吐了一口唾沫, 然后站起来, 将手一挥,尼龙钓丝便嗖地一声飞了出去,钓钩落到远处。 这个女人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 凝视着钓钩激起的涟漪, 接着撩起裙子, 屏着气坐下。

[斐济]格里芬(叶瑞安译)

在防波堤上盘腿坐着一个妇女。她把鱼饵安在钓钩上, 往鱼饵上吐了一口唾沫, 然后站起来, 将手一挥,尼龙钓丝便嗖地一声飞了出去,钓钩落到远处。 这个女人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 凝视着钓钩激起的涟漪, 接着撩起裙子, 屏着气坐下。
   看上去, 她似乎准备无限期地坐等下去。 她双手安稳地握住钓丝,警觉地注视着水下的细微动静。瞧, 鱼好像要上钩了——她连忙一拉, 想把鱼钩住,然后敏捷而熟练地将鱼钩提出水面, 一看, 钩上什么也没有。她不慌不忙, 重新安上鱼饵, 往鱼饵上吐了口唾沫, 搓了搓手, 钓钩再次落到远处海水里, 她重新坐下来等着。
   她不时地站起身来, 脸朝着太阳, 褐色的裙子在风中飘舞。 她身边放着一只用椰树叶编的篮子, 篮子里放着鱼饵。 妇女钓鱼, 这在斐济是司空见惯的事。一个钟头过去了, 两个钟头、 三个钟头过去了, 她还在耐心地坐着等待, 偶尔搔搔后脑勺。 由于强烈阳光的照射, 她眯缝着双眼, 目送那往返于各岛屿之间的喷着汽的小轮船, 而双手仍然警觉地握住钓丝。 几只海鸥落到黑色的浮标上。 浮标近处, 在阳光底下露出高高低低的礁石。 大海景色诱人, 然而这个女人每天都看着它, 已经觉不出它的美丽了。
   终于, 她的耐心得到了报偿——她提起了钓丝, 钓钩上一条小鱼在蹦跶。 她紧握钓丝, 用劲把那条银光闪闪的小鱼摔到石头上,小鱼便不再动弹了。 现在可以把鱼从钓钩上取下来放到篮子里了。
   女人再次安好鱼饵, 往鱼饵上吐一口唾沫, 挥手把鱼钩扔到远处, 然后盘腿坐下。 太阳已经西斜, 不那么灼人了, 海风习习。    四周一片静谧。 突然闯来一只狗, 闻了闻篮子。 女人正扬手赶狗, 却发现有两个欧洲人朝她走来。 看样子是一对夫妇, 女的脸上立刻堆满和蔼可亲的笑容, 男的一边召唤狗, 一边矜持地笑了笑说:
   “别害怕, 它不咬人。 ”
   其实, 女人担心的不是自己, 而是鱼。 两个欧洲人已经走了, 她却还心有余悸。 她不时看着篮子, 把苍蝇赶走。
   日落前她又钓了一条小鱼。 在暮色中已看不清礁石和海鸥, 海天连在一起了, 灯火已经点亮。 该回家了。 公路上汽车奔驰不断, 女人站起来, 揉了揉发麻的腰。 那些坐在汽车里的人, 在她看来, 只不过是路边偶然遇到的躬曲的身影而已。 她腰酸背痛, 和他们毫不相干——她到防波堤来钓鱼是越来越困难了, 再说也钓不到几条。 不过这个坚强的女人伸了伸腰, 骄傲地望着大海——坐在汽车里的人是看不到这个景色的。
   她离开大路, 沿小道往家里走去。 两个孩子在那间小房子里等着她。 他们常伤风感冒, 忍饥挨饿, 总是央求着吃点什么。 她一会儿温和地安抚他们几句, 一会儿打他们后脑勺两下, 不让他们在跟前纠缠。 然后她坐下来洗鱼。 煤油炉上的锅里还剩下一点芋头, 不够一顿晚饭。 她站起来, 走到一个阴暗的角落, 从烟罐里取出半元钱。
   “到店里去一趟, ” 她对大孩子说, “买一筒罐头焖肉, 再买点面包。 ”
   小孩握住钱便往外跑。这个斐济妇女有气无力地弯下腰,坐在那里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