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

那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 村里闹得鸡犬不宁。 骚乱持续了10天光景。 两个妇女早产, 三位老人中风,一个姑娘精神失常。 每晚夕阳西下后一小时, 玛罗婶婶家的门闩被挪开,锈迹斑斑的门轴嘎吱嘎吱好一阵响, 两扇蝴蝶门开了, 幽灵活动起来。它浑身上下裹着一件白色寿衣, 活脱像一副鬼样。

[希腊]埃弗塔利奥蒂斯(楚润译)

那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 村里闹得鸡犬不宁。 骚乱持续了10天光景。 两个妇女早产, 三位老人中风,一个姑娘精神失常。 每晚夕阳西下后一小时, 玛罗婶婶家的门闩被挪开,锈迹斑斑的门轴嘎吱嘎吱好一阵响, 两扇蝴蝶门开了, 幽灵活动起来。它浑身上下裹着一件白色寿衣, 活脱像一副鬼样。它东张西望,四下环顾, 倘若附近看不见人影, 它就蹭地纵身一跃蹦到街道另一侧。随后它紧迈几步, 在街角拐个弯,专拣那条静僻的圣玛丽娜小道, 翻过公墓的围墙, 径直向小屋走去,那幢屋的门后悬吊着教区的十字架。 谁也不清楚这间屋子以前派什么用场。 现在它顶无片瓦, 空剩四壁。 屋子中央一把钉耙和一把铁锹横在乱石杂草丛中。幽灵踱进屋里,一直呆上个把钟点。而后, 它又迈出屋来, 腾地跃过围墙, 循原路而归, 溜进玛罗婶婶的房子, 闩上门, 于是一切都销声匿迹。 玛罗婶婶的房子是一处废址。 已故的玛罗现在长眠于地下。 小屋已遭废弃。 不可能有谁在里面策划一场恶作剧。 可幽灵硬是从废屋中钻出来, 又返回里面去的。假使它走家串户,农民们也会对此深信不疑。农民们浑身哆嗦, 往胸前画十字, 身上挂着护身符, 路上、 墙壁都作了记号, 就连在屋里他们还念咒祛邪。 一切都是枉费心机。 幽灵每晚出游, 都会引起一阵骚乱。
   村里的好汉塔诺离家有两星期了。他进城去推销他的水果。他怀里揣着钱, 带着为他新的家庭添置的东西, 回到家来。
   塔诺结婚已有三月。泽罗索也是三个月前才成新娘的,这个泽罗索远近闻名,把所有年轻小伙子都迷得神魂颠倒。甚至有人为她身亡。塔诺经过艰苦卓绝的搏斗才把她从英俊的扎内托手里夺过来。他与扎内托厮打, 宛如一头雄狮, 一把将他摔倒在地, 并取得他的许诺, 即永不再动引诱泽罗索之念, 听凭塔诺把她占为己有。
   “你可曾听说幽灵吗?”他一回家,泽罗索就对他说,“我告诉你,每当玛罗婶婶家的门嘎吱一响,我孤身一人,在屋里直打哆嗦!” 她向他描述了事情的全过程。塔诺边听边往胸前画十字。
   “你到酒馆去以前, 真该去亲眼瞧一瞧,”她对他说,“大家全都攀上屋顶, 在远处观看。”
   塔诺就此出了门, 打定主意去酒店之前, 先看看幽灵。当他离开家时,瞥了一眼玛罗婶婶那坍塌的屋子。它与塔诺家相隔两幢房子。 他几乎要闯了进去。 可随后他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他抽身上了教堂屋顶, 一边爬着, 一边想起他家园子那扇通往玛罗婶婶家后院的门应该锁上, 免得幽灵光顾他家。到了教堂屋顶上, 他便与邻居一起静候,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
   “它在那儿!”有人喊了一声,这时幽灵顺着公墓围墙攀援而上, 纵身跳入公墓, 恰好落在教堂屋顶下面。一张张嘴窃窃私语起
来。人们惊惶失措地谈论着。塔诺一声不吭。
   “你这是头一晚,因此特别害怕,”邻居对他说,“我们初次瞧见,也是如此。”
   “我?害怕?” 塔诺说,“如果我不冲过去, 我就不叫塔诺。”
   他飞奔而下, 一眨眼工夫到了公墓里面。
   他仿佛喝醉了酒。他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他径直朝悬挂十字架的小屋、 朝那白衫素裹的幽灵逼去。蓦地, 幽灵掉转身子, 望了望他, 拔脚就跑。他疾步冲向对面的围墙, 想截住它的去路。幽灵返过身来, 重新跑向小屋, 可在奔跑中它身上裹着的床单让一座坟墓上的什么东西缠住, 它结结实实绊了一跤。
   与此同时, 其他两三个人壮起胆子, 纵身跳过来, 要助塔诺一臂之力。 可塔诺无须别人帮忙。 他跟前仰面朝天躺着泽罗索, 任人耻笑。正当他困惑地呆望着她, 十字架小屋里蹦出一人, 飞也似的撒腿狂奔,消失在一片黑暗中。除了扎内托,还有谁恭候泽罗索呢!
   “驴子,众位街坊,牵头驴来,因为我的妻子是个不要脸的!”
   人们很快牵来了一头驴。塔诺抓起半身赤裸的幽灵,扔到驴背上绑结实, 带着这个幽灵, 一行人穿过大街, 村里所有的人打着火光熊熊的灯笼尾随而行。当他们来到一个贫民区,塔诺放下已被处死的泽罗索, 交给她可怜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