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修理厂

在寒冷的北极以北的地方,有一个叫塞蒂斯恩的小镇。最早这里荒无人烟,但是由于此地的极光极其美丽,来到这里看过极光的人都不再想离去,所以渐渐的形成了一...

在寒冷的北极以北的地方,有一个叫塞蒂斯恩的小镇。最早这里荒无人烟,但是由于此地的极光极其美丽,来到这里看过极光的人都不再想离去,所以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小镇。小镇的东端有一座很高很高的贺罗得雪山,高到从来没有人爬到顶上过,而雪山脚下,则是贯穿整个小镇的姆恩河的源头,姆恩河终年不冻结,是小镇居民的重要生活保障,也是酿造果澜酒的最好水源。
姆恩河的尽头有一家修理厂,整个修理厂只有一个人,小镇上的居民都叫他莱特爷爷,因为他看上去实在是很老很老。没有人知道莱特爷爷是什么时候来到小镇的,莱特爷爷的修理厂也很奇怪,因为他不修机器,也不修农具,而是修理人的心脏。因为他发现,人的心啊,实在是太脆弱了。

今天天气很好,可是小裁缝艾拉却不大高兴,甚至还在麦拉特的小酒馆里喝得大醉,原因是他好像爱上了,经常来他店里裁衣的奥菲斯小姐。莱特爷爷看着东倒西歪的艾拉,听他口齿不清的絮絮叨叨,好一半天才弄明白怎么回事,“艾拉,爱上一个人可是件幸福且幸运的事。”莱特爷爷喝了一口果澜酒说道。
“不,一点也不。我觉得我的心不再是我的,这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艾拉看着自己的胸口,然后捂着脸,看上去非常痛苦。
“也许你该告诉奥菲斯,你爱她。”莱特爷爷建议道。
“不不不,她一定不爱我,我知道的。她总是穿着我给她裁的新衣裳,去听德修斯的音乐会。”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艾拉,你应该勇敢些。你是小镇里最好的裁缝。”莱特爷爷鼓励般的看着艾拉。
艾拉也看着莱特爷爷,可是没一会儿,几秒钟的时间,艾拉刚刚有些生气的眼睛又被夺去了光彩,他站起来戳戳自己的心口,“还是不了,莱特爷爷,这太可怕了,我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如果我不是我,我又将是谁呢?”说完径直走向修理库,把自己关在里面,“我觉得我坏得很严重,”门又被打开,露出艾拉那张苦涩的小脸,“起码得修半年。”

莱特爷爷摇摇头,还没来得及把杯中只剩一口的果澜酒喝下,诗人曼拉彻就疾步走了进来,“噢莱特,我的天神,我以你的名义发誓,我的忠贞,如同贺罗得的脊背,姆恩河的心,可是啊,那带着尖刺的玫瑰,为何仍啼血我的心。”吟完,曼拉彻就着莱特爷爷的手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咂咂嘴还不忘赞一句,“感谢姆恩河的馈赠,来自天堂的佳酿。”
莱特爷爷重新倒了一杯果澜酒给曼拉彻,示意他想喝多少都可以,然后坐在他对面,微笑问道,“这次又爱上谁了?”
曼拉彻理了理领结,撇撇嘴道,“怎么能说‘又’呢莱特爷爷,好吧,她是一位钢琴家。”说到她是一位钢琴家,曼拉彻显然很骄傲,“难道你不觉得诗人和钢琴家很般配么?”
“唔,听上去不错。”
“可是她把我甩了。”曼拉彻缩在椅子上,显得那样的颓废暗淡,可是立马又高昂起他那引以为豪的男中音,“她居然说她更喜欢布朗特那个铁匠!还说什么打铁的声音和琴声更配。”
“哇哦,听上去很酷。”
“连你也觉得很酷,”曼拉彻又缩在了椅子上,“其实我也觉得很酷。”
“唔,曼拉彻,也许她并不适合你,”莱特爷爷帮曼拉彻把酒倒满,“就像你喜欢喝果澜酒,但是你却对它过敏。现在你已经肿成个猪头了。”
曼拉彻将酒喝尽,才不管自己精心修饰的脸蛋变成了什么鬼样子,不住问道,“什么才是合适?”
“就像,果澜酒装在水晶杯里这样。”
曼拉彻望了一眼窗边的玫瑰,哭丧着道,“可是我真的很爱她,我以天神的名义发誓。我无法与她告别。”
莱特爷爷从窗台的另一侧,摘下一簇紫罗兰递给曼拉彻,“可能在镇子里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个姑娘也这样爱着你,以天神的名义。”
“噢,那一定不是现在。”曼拉彻把紫罗兰放在靠近心口的西装口袋里,“我觉得我需要去修理库里躺一躺,也许一刻钟,也许半刻钟。”
莱特爷爷抱了抱曼拉彻,“去吧孩子,你是小镇里心脏最强壮的诗人。”
曼拉彻回抱,“你才是最强壮的那个,莱特。”

奥比古被居民们架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发狂。
“把他扔进酒桶里!”莱特爷爷大声说道。
“哗啦”一声,奥比古就被扔进最大的一个酒桶里,阳光下果澜酒潋滟着瑰丽的颜色,只是衬着奥比古凶煞的眼神,有些瘆人。
“快往里面倒冰块!”莱特爷爷又赶紧叫人从外面运来冰块,哗哗的往酒桶里倒,过了好一会儿,奥比古终于安静下来。
洗了一个热水澡,奥比古裹着毯子坐在火炉前,湿嗒嗒的头发贴在额头,全然没有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一双微微外鼓的眼睛也泛着空洞没有生气。莱特爷爷递给他一碗热羊奶,“喝下去暖暖身子,还是说你想喝一杯?”
奥比古接过羊奶,缩了缩身子,“可能我将会成为小镇上第一个不喝果澜酒的人。”
莱特爷爷大笑,拍了拍奥比古的肩,“果澜酒的好处你应该最清楚不是么。”
奥比古低着头,映着火光的脸颊显得更加的潮红,握着碗的手微微颤抖,“莱特爷爷,刚刚我的样子,是不是比野兽还要凶恶和丑陋?我不想伤害菲拉跟乔的,可是我一看见他们在一起,我就控制不住自己,菲拉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呢?我绝对比乔更爱她。该死,我真厌恶我现在的样子。”
莱特爷爷往火炉里添了几根新柴,看着奥比古,
“去爬贺罗得雪山吧,奥比古。”莱特爷爷指着奥比古的心口,“你的小兽从雪山上跑下来了,你得把它送回去。”
奥比古看着自己的心口,沉默了好久,“我还会被塞蒂斯恩所接纳吗?”
莱特爷爷摸了摸奥比古的头顶,“塞蒂斯恩爱所有人。”

莱特去森林里捡树枝的时候,经常会看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他叫洛普多,五年前来到这里,并不住在小镇,而是独自住在森林里。
“嘿,伙计,我有什么能帮你吗?”
洛普多看了莱特一眼,继续处理刚刚捕杀到的猎物,“不需要,我很好。”
“可是你的心上布满了沟壑跟伤痕,或许我可以帮你修理修理,不要修理费,只要把你的午餐分我一点儿。”莱特微笑着指了指洛普多手中的猎物。洛普多没有说话,没过一会儿就有香味飘来。
莱特取下腰间的酒囊,就着烤肉喝了一口,然后抛给洛普多,“试试,简直美妙。”
洛普多喝了一口,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接着连连喝了三大口。第一次喝果澜酒的人特别容易醉,可是等你喝了几年甚至几十年,就是想醉也醉不了。显然洛普多是第一次喝,他掏出项链上坠着的照片,开始流泪。
“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流泪了。”洛普多抹着脸说道。
“谁说这是眼泪,明明是酒,果澜酒。”莱特举着一只羊腿说道,然后凑了过去,“嘿,这个女孩儿真美。”
洛普多布满红晕的脸上满是骄傲,“这是我妻子,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之后眼神渐渐淡去,“她在我破产后依然跟我在一起,说好要带她来看极光,可是遇到了雪崩。”洛普多看向莱特,“我并不想博取同情,这是很懦弱的行为。”
莱特咬了一口羊腿,“你说的对,谁也没有立场和能力同情别人。”
洛普多亲吻了一下项链放回怀里,“我知道我的心已满是疮痍,但我并不想治好它。艾伦斯菲还在那里。”
“当然,你是爱的勇士,这是你的勋章和证明。”
没过多久洛普多就醉倒了,莱特将背包里一大袋的果澜酒都留给了洛普多,他知道他需要这个。
看着他的左眼,你觉得他已经死了,可是看着他的右眼,却觉得他还活着,特别是他看着极光时面露温柔的样子,这样的人,他的心根本不需要维护跟修理,因为他是最强壮的人。

圣诞节这天,整个小镇都变成了灯火的海洋,几乎所有的居民都聚集在小镇的中心,他们将在这里,一起迎来又一个圣诞。
莱特爷爷的修理厂也休息了,他正坐在一棵巨大的雪松顶上,喝着果澜酒笑呵呵的看着居民们玩闹。他的旁边坐着一个人,看上去竟然比他还要老。那人喝着果澜酒,吃着自己带来的巧克力,满面笑容的看向小镇中心,“活着的感觉很好吧,莱特。”
“是啊,第一次见到极光的时候就醒悟了,还有什么比活着更美妙的事呢。”莱特拿起一块巧克力,这么久了他还是无法接受这种甜腻的味道。
“唔,比如果澜酒配巧克力。”
天空开始落雪,有铃声从空中传来,那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又理了理头上的红帽子,对莱特说,“我要去给孩子们送礼物了,那明年见了,莱特-塞蒂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