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女人
乌斯宾斯卡娅（冯振杰译）
人们都说我是个幸福的人：有毕业的文凭， 又在大学工作， 还嫁了位称心如意的丈夫。 我同丈夫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想要两个男孩子， 一个女孩。这不大儿子已经上一年级了，小儿子尚在托儿所，女儿呢——上幼儿园。
我们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合家欢乐， 喜气洋洋。我俩一起洗衣服， 熨襁褓， 跑商店， 一起操劳， 一起散心……每年夏天都要外出旅游， 眼瞅着孩子们都要长大了。突然间，晴天一声霹雳，我丈夫回到家来对我说：
“请原谅！作为一个诚实正直的人， 我不得不告诉你， 我另有所爱了……爱情啊！她是我所教授的一名大学生……这件事情太复杂了。 可是， 我实在喜欢自己的孩子们!他们的养育费将由我来负担!你可能也想常常见到孩子们吧?那么， 你不妨同他们还保持目前这种关系……”
你瞧， 多么幸福啊!
或许是由于痛苦， 也许是因为感到自我遗憾， 我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甚至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我夜不成寐， 通宵达旦地凝视着孩子们， 想啊， 想啊……凌晨， 我悄悄地往提包里装了些最需要的东西， 吻过了孩子们， 便走出门来， 离开了这个家。临行前我给丈夫留下了一个字条： “我实在喜欢自己的孩子们!他们的养育费将由我来负担!”
丈夫到处寻找也没有找到我的踪迹。我没有让任何人 “分享”我的苦楚，给亲朋故旧们留下的印象我依然是个幸福的女人。我确实是幸福的，如果能得以看见丈夫清晨用雪橇将小儿子送进托儿所， 将女儿送进幼儿园。我简直真想跟回家去， 照顾大儿子吃完饭并在上班的路上顺便将他送进学校。晚上，丈夫竟把这一切搞得乱了套。我极力地想象着： 他们正在上楼梯， 丈夫习惯性地从手
提包里寻找钥匙， 翻来覆去地找了好久， 到底房门还是开着的， 孩子们大声嚷着： “少不了是一团糟!” —— — 他们向父亲拥过去……吵吵闹闹， 尖声喊叫， 嘤嘤啜泣， 好不热闹!然而， 这一切都是我不在场的情况下所发生的! 折腾吧!
有一天，我逗留在上层楼梯的平台上，听到了女儿说话的声音：
“爸爸， 爸爸!我妈妈出差怎么时间这么久了?她已经成宇航员了吗?”
我暗自感谢丈夫对孩子们说的那善意的谎言。
然而， 他为什么默默无言?他的爱情在哪里?那是爱情吗?来自教研室？女大学生……
我居然出乎意料地同她邂逅相遇了。她正在大街上等候着我。天姿丽色， 漂亮极了!她的衣着服饰艳丽夺目。走过她的身边简直不可能不注意到她。一股浓烈的法国香水味向我迎面袭来，她有点惶惑不安地说：
“我想和您谈一谈。”
“谈什么?”
“关于您的孩子们……在您走的那一天， 您的丈夫给我打电话说， 您采取了正确的态度!可是……他又不让我到家里去。他在电话中答应， 待我上完课以后同我会面。然而,还离着老远， 他就冲我高声喊道:‘约会不成了!小女儿嗓子痛! 必须把她从幼儿园里接回来!’ 后来的一次约会又让小儿子给搅了： 托儿所里通知正在检疫， 于是给了他爸爸一张 《看护病儿》 的病情证明书。然后，大儿子在记分册中又出现了不及格的成绩……孩子们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发生了连锁反应， 意外地事情天天都有， 一件一件接踵而至： 牙痛了——爸爸就赶快带上大儿子跑诊疗所，靴底开绽了——又去跑皮鞋作坊……跑商店买食品……他经常是那么忙忙乱乱的……手套也是每天不等到您女儿说话不会洗的， 她说： ‘妈妈可总是把它们拴到一条小绳上， 为了不让它们跑掉……’ 他们散步游玩， 我却站着远远的！我确实忍耐不住了：
“ ‘孩子， 孩子！光是孩子！我呢？’
“ ‘你最好永远别给别人的孩子当妈妈！ ’ 他恶狠狠地塞给了我一句。
“ ‘孩子们应该由亲生母亲来培养， ’ 我脱口便道，‘他们需要母爱， 需要母亲的关怀。’
“ ‘为什么就不需要亲生父亲的培养？’ 他扬声嚷道，‘孩子们需要父亲的智慧， 力量经验……’
“他不能继续说下去了。我也明白了过来：这就是最终的结局。我的幻想破灭了， 我的希望也成了泡影……同我有关的一切，从他的心里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所留下来的只有您的：您的孩子， 您的家庭， 您的温暖……”
她还说了些什么，然而我已经听不见了。我的心情竟是如此的和缓平静， 脑海里却激烈地思索着： “我是个出差的？这就是说，应该带回礼物来！” 于是， 我带上了各式各样的玩具、 糖果——应有尽有， 把商店里所陈列的一切几乎全带上了， ——我打开了可爱的家门。
“妈妈呀！亲爱的妈妈呀！ 妈——！” 我的孩子们不住地喊着朝我扑来， “您可回来啦！”
“不是回来了， 而是着陆了！”
“爸爸！爸爸！我们的妈妈已经回到家了！可是为什么你们俩都哭呀！你们不高兴吗？”
“我们高兴。非常， 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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