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记得带伞,记得一个人好好生活

(1) 当南方在倾盆大雨的时候,北方的雨就会显得格外温柔,淅淅沥沥,断断续续,带着南方这个时间少有的寒意。 这时候我就会想起属于故乡这时候疯涨起来的河...

(1)
当南方在倾盆大雨的时候,北方的雨就会显得格外温柔,淅淅沥沥,断断续续,带着南方这个时间少有的寒意。

这时候我就会想起属于故乡这时候疯涨起来的河水,种在河岸的稻子就会被泡在混沌沌的河水里,河水流动的时候,河面下的水稻就会像水草,晃晃悠悠,十分的浪荡,并带着些许身不由己。

昨夜的大雨里,哗哗啦啦没下一会就停了,我站在寝室的阳台,看着这雨幕下的黑夜,弯下身子重重的一下又一下的打在膝盖上。

关节的疼痛近几日闹得我不能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紧紧抱着薄薄的被子要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声,我不停的告诉自己,忍忍就会过去了。

好像我们经常这样安慰自己,尽管我们深刻的明白这痛苦到底是不会过去的,下个雨夜,你依旧会被这关节疼痛闹得失眠。

也许我们生来如此,所以无可奈何。

总要在找点救命稻草支撑我们度过这一次的苦难。

(2)
翻翻日历,夏至的这一季雨过后就会彻底迎来热辣辣的夏天。

想起今天看到的一句话“一场大雨过去,接下来就是一个秋天,很多场大雨过去之后,岁月就从我们的生命里裁掉很大一截。”

昨晚,我梦见母亲坐在大雨里,梦见大雨把母亲的膝盖凿出一个又一个洞,膝盖里面呼呼的冒着黑气,母亲在雨里望着我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呜咽,曲卷着身子,紧紧抱着那千疮百孔的膝盖,我远远的站着,无论我怎么挣扎就是迈不出一步路。母亲看了我一眼,一瘸一拐的拖着她的膝盖转身走进了滂沱的雨里。

母亲在混沌的光芒里老去。变得残缺,变得佝偻。

我母亲的关节炎已经十几年了。

少年时候,我们一家人还挤在一个屋子一张床的时候,每到秋天换季的时候,雨水会带着北方特有的寒气直逼人的骨血。那时候母亲常常深夜里,像我现在一样夜夜呻吟,痛苦不堪。

母亲特有的尖利的嗓子,呜咽起来特别让人心疼,她一声接着一声的哼哼,年少的我会惊醒,不满母亲扰了的我的梦,用脚踢踢睡在那头缱绻着的母亲,母亲会暴躁的踢回来,然后骂骂咧咧的说我没良心,那时候心想,母亲的脾气真是从来都不好。

现在想来那时候年幼真是从来不知道体谅母亲,直到我也被关节疼痛闹得夜夜不能睡得时候,才明白母亲的痛。我想母亲那些痛苦不能眠的雨夜,一定像我一样,紧紧抱着膝盖,企图用本就没有多少体温的身体去温暖着冰冷如冰块的膝盖,眼泪无声的顺着眼角打湿枕头。

那冰冷的夜里,没有人能拥抱你的孤独和苦涩会像那滂沱的雨一样弥漫真个夜晚。

无能为力。

我深夜爬起来下床,逃到厕所,哭着给母亲打电话,在打了十几个电话母亲才接通,接通的那一刻我发出了一声再也不能抑制的啜泣,我嚎啕大哭,我说我真的很疼,疼的睡不着,母亲吓坏了。

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何人总要到了自己亲自体会后才明白当时那些嘲笑和不满是有多么愚钝和幼稚。现在想来只是因为我们都太自私,没有经历时,不知道换位思考,自己经历时又慌忙的去戳别人的伤口,去寻求感同身受,去寻求安慰。

(3)
我今年二十岁,母亲已经四十四岁了。我总会记不得母亲的年纪,有时候是真的不记得,而有时候是不愿意去记。

我们总以为这一生会很漫长,可是时间就这样慢慢的流失,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母亲好像不再年轻,她眼角的皱纹会深深浅浅的告诉你,你的母亲好像真的老了。

我母亲十六七岁的时候就没了娘,母亲十岁出头的时候就担起了家里所有的家务,姥姥重病母亲要照顾一家人的衣食。

母亲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在大雨里插秧种稻,耳边是轰隆隆的雷鸣,膝盖没进泥浆里,而我十七岁的时候,偏激叛逆,在院子里和母亲撕扯,大声的叫喊。

我想起,高三陪读和母亲聊到凌晨的那个夜晚,母亲对我说:燕,我老了就去敬老院,我脾气坏身体还不好,不讨喜,跟着你到最后你是要嫌弃我的。

我翻身用被子捂住嘴巴,嗡嗡的哭。

那时候母亲陪读租的屋子在一条巷子的最深处一间连窗帘都没有的小屋子里,屋子背阴,地板总会渗水上来,屋里寒意特别重,那个冬天也不是特别冷,可还是让母亲的关节炎肆虐,一夜又一夜的疼,翻来覆去,却一声不吭,母亲为了省钱,从不敢去大医院,在小药店随便买点药就挨过一个冬天了。

我母亲没有读过书,因此受了许多苦。

她希望我不要走她的老路,一辈子只做个平庸的人,因此她余下半生最大的希望是我能考上心仪的大学能出人头地。

这看似漫长的一生我的父母已经过去一大半了,我一想到这里,眼泪就会啪嗒一下滴到我的手背上。

这一生不过是这漫漫宇宙的一瞥光,一旦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再也看不到他们的面容,你再也不能从电话里听见他们温暖的声音。

他们会比你先离开这个世界,去往更冰冷的世界。

我梦见过父母老去的样子,昏暗的灯光下,佝偻着沉默着。

我觉得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了。

(4)
年少的时候,我极少经历,因为没有雨伞而和大雨急急的相逢。

我总是放心的从来不去带伞,因为那时候我知道我的母亲一定会站在学校门口穿着雨衣,把家里唯一的一把伞紧紧攥在手里,等着我放学,在放学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极力探着身子在一涌而出的面庞青涩的学生里急急的寻找我的身影,看到我的那一刻咧开嘴大声的唤着我的小名。

直到离开母亲上大学,一次半晚,当我被滂沱的大雨浇到湿透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一个人在外,再也不会有人在门口等你给你送伞。

我狂奔在雨幕里,对母亲的思念就像这滂沱的大雨,瞬间淹没整个黑夜。

我彻底顿悟,我们终要学会一个人在雨里狂奔,要学会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雨夜。

学会面对没人送伞的际遇。

(5)
北方的雨很少,不会蔓延成海,我在这稀稀拉拉的雨里,一个人走在夜幕降临的校园里,梧桐树,坑坑洼洼的积水,我很想我的母亲。

“要记得带伞,记得一个人好好生活。”


作者:宏宴,这世间没那么多相见恨晚,我只想好好做自己,写字,读书,画画,感谢你来,我倾囊相待。微博@靳冉的石头记,微信jr25036923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