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那个疲惫的人,在你的爱情里歇脚

-01- 九安初遇薄荷时,神情恍惚,像只发了烧的小兽一样,想要栖在她脚边,然后吐出舌头舔舔主人的裙袂。 当然,她的确很美。 美到什么程度呢?石破天惊,鸡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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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安初遇薄荷时,神情恍惚,像只发了烧的小兽一样,想要栖在她脚边,然后吐出舌头舔舔主人的裙袂。

当然,她的确很美。

美到什么程度呢?石破天惊,鸡犬不宁,如果我是男人,也愿意为她疯狂,如果我变成男人,想要睡她。

但我是女人,女人读得懂女人眸色里的狂躁,就像团火焰一样让人不安。

而她的姿色恰如干柴,绝然不会甘于沉寂,她需要燃烧,爱情于她只是养料,谈什么天长地久,那多可笑。

你看,她还年轻着呢。

可我该怎么跟我的好朋友说呢,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连我自己都会觉得扯淡,汉唐早已远去,在这个浮皮潦草的年代里,谁还信爱情的不死不渝,从一而终呢?

就像肖克凡叔叔说的,爱情的燃烧总是短暂,我们都靠灰烬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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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说,你喜欢我是吧,那好呀,我们来玩个游戏。

于是,城子街就摆开了阵仗,街面上十三家酒吧的大哥小弟都来捧了场。

一箱啤酒“啪啪啪”打开,摆上十二只大碗,一口闷也好,细水流也罢,总之,气不能换,酒不能洒,这是规矩。

薄荷坐在吧台角吞云吐雾,一个漂亮的烟圈打着转扑向了调酒的吧员。她眯着眼看着九安说,要认怂早一点,以后也别在我面前出现。

九安冷笑了一下,脱掉衬衫,露出扎实的肌肉,他把十指关节掰得嘎嘣嘎嘣响,然后指了指薄荷,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你是我的了。

薄荷点头表示赞赏,从吧椅上跳下来,走到场中间说,这样吧,你喝四碗,我脱一件,谁要反悔,以后就别他妈在城子街混。

口哨声、尖叫声,还有靡靡之音混杂在围观的人群里,你仿佛能闻到费洛蒙的味道在空气里蒸腾。

当然,他们来自于雄性。

九安吸了一口气,仰起脖就是一碗,然后两碗三碗四碗。

薄荷眼睫毛扑闪扑闪眨了两下,嘴角挑起一个妖媚的弧度。

她把皮夹克脱掉甩在一边,若隐若现的黑色文胸,被白衬衫包裹出一个曼妙的曲线。

雄性们再次沸腾起来,你甚至能听见他们把口水吞进喉咙的声音。

九安挺挺腰,又连干了四碗,头开始冒汗,身体也开始打晃。

薄荷手搭上衬衫纽扣,一粒一粒解开,而人群,却再无声音。她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九安晃了晃脑袋,又喝了三碗,然后笑嘻嘻地看着薄荷问,你咋俩脑袋?

薄荷手环上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说,少废话,喝。

九安摇头,薄荷一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说,让我知道你是个男人。

九安踉跄了几下,我过去扶住他,然后一个巴掌落在他另一边脸上说,喝,醉了我背你,死了我给你烧纸。

薄荷看着我,我迎上她的眼神,她嚣张地笑了笑说,你喜欢她。

我说,与你何干。

九安站稳了脚,端起最后一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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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九安打小是街坊,一起读了小学和高中,青梅竹马的故事里,我们不是最特别的,但却是最狗血的,因为他差点成为了我表姐夫。

他们恋了整整四年,从高三开始,到大三结束。

那个跨度,几乎是我整个青春期的长度,所以,我从来不会承认我喜欢或者喜欢过九安,否则,我的青春可真的是太惨淡了。

17岁时,我把我的秘密装在了一个玻璃瓶里,埋在了后山的桃树下,不可告人。

现在,当已生花长草。

大学毕业以后他回来,我表姐去了大洋彼岸,我们,又聚到一起。他还是那副样子,吊儿郎当的。

如果非要找一个闪光灯,那就是歌唱得很不错。

他唱许巍,不用模仿,神情自然寂落,不唱时,又笑得贱兮兮的让人烦厌。

那就说明,其实他对音乐还是有态度的,所以,毕业以后他不工作,每天去城子街各酒吧串场,一首歌五块钱,他能嗨整个晚上。

因为,他缺钱,他的梦想也缺钱。

有时候,他会带上我,骑上电动车,背上木吉他,一家酒吧又一家酒吧,散场以后,路边摊烤几个生蚝,喝两瓶啤酒。

往事,似乎可追忆。

但那个时候,他对我远没有这么好,五六岁就让我替他背书包,八九岁又让我替他写作业,十多岁我又替他写情书。

包括,写给我表姐的。

我折断过自己的钢笔,不是因为气愤,更不是因为嫉妒。

我只是恨,从来没勇气替自己写过一封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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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安端着酒碗,笑得有些诡异,他迟疑了几秒后,把酒洒在了地上,然后抓起衬衫,哼着歌曲,晃晃悠悠的出了酒吧。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已四海为家/曾让你心疼的姑娘/如今已悄然无踪影/爱情总让你渴望又感到烦恼/曾让你遍体鳞伤……

他唱许巍的歌,总是那样的真诚,和寂落。

后来我想,我就是喜欢他这一点吧,看似对什么都无所谓,又从未放弃过认真。

于我表姐,于薄荷。

唯独,没有我。

我表姐提出分手时,他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他说小夏你知道吗,为了她我才拼命努力学习,考到这个大学来的。

我,怎会不知。

只是不曾有人知我罢了。

薄荷张开双臂,像一只快乐飞翔的小鸟一样,一溜烟跑出了酒吧,然后跳上九安的后背,在大街上横冲直撞。

我猜,她被他感动了。

我拾起九安的木吉他,默默地走回家。像极了小时候,他每一次闯祸都是我来善后,风光也好,残败也好,我就是那个打扫战场的卫生员。

那一晚,我在巷子口坐到天亮。

而九安,没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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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男欢女爱,每个角落都有人伤心,每个角落也有人欢笑。

某家灯开,某家灯灭,爱情就是这样,每扇窗子背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有些人说了出来,是因为释怀,有些人不说,是因为过于沉重。

大三的冬天,我穿越几千公里,瞒着我表姐去陪他疗伤,我们喝酒,我们唱歌……我们也亲吻。

像小孩子一样,笨拙激烈。

第二天,我顶着晕沉沉的头,再坐火车回来。

无关乎爱情,无关乎欲望,一晌贪欢而已,谁也不必为谁负责任。

我们都是懂事理的人,不会拿枝枝蔓蔓去要挟对方,那样掠来的爱,总不够心安。

不像薄荷,她那么张扬,那么热烈,这样的女孩子,就算是一团火焰,也有人愿意燃烧自己。

不久以后,他们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很多地方,云南、西藏,秦岭的深山,内蒙的草原。

他们爱得驴唇不对马嘴,却也轰轰烈烈,对他们来说,爱是个不折不扣的动词,必须要有所行动,才能满足对方。

说真的,我羡慕,也嫉妒。

不由得想起我父母,他们吵了一辈子,骂了一辈子,就像雪碧加了牛奶,彼此胶着,却也彼此分割。

可是老了老了,他们却恩爱起来,再也没有了棱角和锐利。可见,爱,需要时间。

那么,我也祝福薄荷和九安,但愿他们经得住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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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看春花红,转眼已成冬。

这个城市落第一场雪的时候,他们流浪归来。

九安继续去酒吧唱歌,他跟我说,我要努力赚钱,和她过很好的生活。

我相信,我一直相信,我早就知道,他骨子里是个认真的人。

遗憾的是,薄荷的火焰却渐渐冷却,越来越疏远九安,直到次年开春提出了分手。

没什么理由。

爱上一个燃点太高的女人,你只能摧枯拉朽,把自己焚为灰烬,不然,她的热情就会迅速冷却。你甚至无法用道德的标准去谴责她,她离开你,只是遵循了生存的本能。

九安不甘心,满世界的找她,后来听人说,她已经订婚了,嫁的是豪门。

时间一晃又两年。

2015年春,城子街拆迁,九安决定不再唱歌,我问,原因呢?不是梦想吗?

九安寂寥的笑了笑说,踏实生活更重要。

不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城子街新商业区的承建商,是薄荷的爸爸,所以,十三家酒吧的业主,纷纷请薄荷吃饭,争取多分一点赔偿款。

尘归尘,土归土,云腾雾绕的青春终于落了地,现实,总是我们必须面对的。

九安尴尬的摇着头,眼眶有些湿润,他说,我真是个傻逼,还发誓要养她。

我竖起手指,表示赞同。

谁还没在爱情里,犯过一次傻呢,比如,埋在后山桃花树下的秘密,比如,大三那个冬天的热吻。

在我孤愤忧绝的少女时代,只有他,曾对我说过:

怕什么啊,有我呢;你怎么不留长头发,那多好看;你觉不觉得女生乖巧一点更招人喜欢;爱情啊?爱情就是你开心我就开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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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青春,都曾动荡不安,被动的承受着命运或好或坏赠予。

我只是个凡女子,把更多的目光落在了爱情上,所有的起伏不过是因为有所期望或者有所心疼。

到后来才知道,不能相守的理由原来有那么多,比如不爱,比如太爱,比如生活,比如现实,比如王菲唱的“爱到飞蛾扑火,是种堕落”。

所以,当九安对我示好时,我拒绝了。

我想,他只是觉得累了而已,并非真的喜欢我。

那这样不尴不尬的爱情,不要也罢。我不想让一个疲惫的人,只是在我的爱情里歇脚。

终有一天,他会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