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血色浪漫的时代

【一】 2004年,《血色浪漫》放映,我12岁,从那以后我认为最浪漫的冬天就是钟跃民、郑桐、袁军三个人吃冰激凌吃到拉肚子,三个人穿着厚棉衣呵着热气骑着二六...

【一】

2004年,《血色浪漫》放映,我12岁,从那以后我认为最浪漫的冬天就是钟跃民、郑桐、袁军三个人吃冰激凌吃到拉肚子,三个人穿着厚棉衣呵着热气骑着二六直梁,痞气十足地穿过大街小巷,还有北京老旧的阳光落在院子,门前亮堂温暖,旧式的水壶冒着热气,周晓白扎着马尾和钟跃民在梧桐树下倾心一吻。

从那以后我认为祖国最浪漫的地方不是云南不是西藏,是陕北贫瘠的苍黄,一代下乡知青用无数青春谱写的血色浪漫。杜老汉在山头唱着信天游,钟跃民听到泪流满面;憨娃把烤焦的田鼠珍重地送给钟跃民,钟跃民吃了一口,笑的无比苦涩;蒋碧云带着老婆婆去讨饭,走了一天的路要来一块馍馍,吃着吃着眼泪珠子往下掉。

中国最悲凉的一块土地,也是最浪漫的一块土地,悲凉的是黄土和空旷,浪漫的是精神和希望。

人生的那些苦难熬过去回头看,你会觉得无比浪漫。

2012年,我上大学,在学校图书馆看到了这本书,都梁的原著,我用一个晚上看完,入睡时怅然不能释怀,我还是感动于那个阳光温暖的冬天,那些热血青春充满理想的少年,那些不切实际的浪漫,血色的浪漫。

2017年,刚才,又重温一遍电视剧,最后特意听了一下整部剧最主要的配乐,原声来自勃拉姆斯《第四号匈牙利舞曲》,手风琴改编,听到一半恸然涕下。

血色浪漫是我一生推,还要排在武林外传和铁齿铜牙纪晓岚前面。

【二】

钟跃民:一个人,能欣赏《六月船歌》,也能抄起搬砖打群架,能服役多年,也能下岗后摆煎饼摊,最后去可可西里反偷猎,一生都在路上,我想这才是主角的魅力,灵魂无拘无束,理性不失热情,敢爱敢不爱,最重要的是最纯真的天性,天性即是魅力。也因为这样,周晓白苦等他多年无果,他却爱上秦岭,转即又去了部队,留下秦岭一个人在陕北面对空旷沟壑唱信天游,最后经过高玥,也没有给高玥承诺。对于女人来说他是最危险的一类男人,不能爱上,爱上就万劫不复。

钟跃民做到了滥情和深情于一身。他无意辜负了周晓白,在离开陕北前欠债于秦岭,最后也没有给高玥一个结果。我想他心中最爱的还是秦岭,他说的分量最重的话就是十多年后和秦岭见面说的那句——“我找了你十几年”,他的确找秦岭找到了十几年,对于他来说,周晓白是懵懂好奇的初恋,高玥是最后避风的港口,唯有秦岭让其奋不顾身,离别前发现自己割舍不下,越过沟壑去见她最后一面抵死缠绵,我想很大原因是因为在钟跃民最苦的日子里,他和秦岭隔着深沟两岸对唱信天游,做到了心灵上的碰撞和契合,秦岭是他从灵魂层面上深爱的女人。

郑桐:现实里没人能做的了钟跃民,但有人可以成为郑桐。他是知识分子,有着一股特有的贫嘴和幽默,男性角色中对于他的喜欢我甚至超过钟跃民。他在当铺卖瓷器,嘴下不饶人;他在陕北发现上大学名额被别人抢走自己离开陕北无望,于蒋碧云身旁无奈痛哭;在蒋碧云爱上他后他重拾信心,熟读二十四史,睿智且不迂腐;最最重要的是,我羡慕他得到了蒋碧云。

郑桐做到了纯情与性情与一身。全剧中他的爱情线很单薄,青年时代他惟一一次和女生搭讪是他和钟跃民、袁军、周晓白、罗芸去十三陵的路上野餐的时候,和罗芸搭了几句话,说白了根本算不得爱情,连喜欢都不算,顶多是贫嘴。他唯一的爱情是蒋碧云,因为只有蒋碧云走到了他的心里。中国知识分子的臭毛病就是这样,表面风平浪静,其实内心复杂迂回,无人能懂,但是蒋碧云懂了郑桐,而且也是在他陕北最苦最艰难人生最没有希望的时候懂了,所以他很幸运。也是我最嫉妒这个角色的原因。后来俩人无数次想要亲热,无数次被人撞见,最后还是郑桐赶走了自己在家的妹妹才和蒋碧云睡了一觉,后来很多次郑桐都是偷偷摸摸和蒋碧云睡觉,直到俩人有了自己的筒子楼,第一次完全放下心来亲热的时候还是被人撞见,所以郑桐是真正纯情和性情一身的存在。

蒋碧云:当年看完第一遍就惊艳到我的女角色,我想除了王晴,谁都不能来演蒋碧云。王晴的嘴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她不笑的时候,嘴巴像是委屈又倔强,笑的时候,嘴巴的弧度分外增彩,摇人心旌。她的出场很平淡,在陕北以后人物角色峰回路转无比丰满,她看不起钟跃民的散漫和流氓,但她最后还是蒸了馍馍救济了钟跃民一屋子的男生,她和老婆婆出去讨饭,讨到一个馍馍后痛哭不止,人生为什么是这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悲惨的过去,但是谁能想到以后会更悲惨。后来插队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剩下的几个也失去了希望,但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郑桐这个男人的魅力,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她和郑桐背靠背坐在黄土高坡上,太阳降落地温暖干净,一片苍黄色的背景里,迸发出来的是青春和理想无限的浪漫。

我想,钟跃民和郑桐、蒋碧云的故事,就足以代表整部剧的血色浪漫。
但我想不管是谁,缺了另外的所有人,都成不了现在的自己。

【三】

难以忘记的是冬日暖光洒落北京的老院儿,走街串巷蜂拥而至的少年和老式自行车,老式窗户刻花玻璃后的老式沙发和桌椅。

让我好几次想哭的是陕北一望无际坎坎坷坷的苍黄,是和家乡一样的那些散漫的群羊,是秸秆成捆堆在山坡和院子里,是钟跃民和秦岭在草堆里抵死缠绵,郑桐和蒋碧云背靠背在黄土高坡安静无言。

白衣苍狗,说的可能就是曾经深爱钟跃民的周晓白,最后和张海洋过上了平淡日子;可能就是曾经最不起眼的袁军,最后混到了大校;可能就是憨厚老实一辈子的吴满囤,最后牺牲在了边境;可能就是曾经最天真最精灵的秦岭,最后和大款飞去了新加坡。

可能就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奎勇,最后消失在了病床。

可能就是那个一辈子充满悲剧色彩的宁伟,最后死在钟跃民和张海阳这两个最好的兄弟面前。

但这所有的一切改变,都是成长。
尽管人生还有太多未知和迷惘,他们永远在路上。

永远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