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女许飞被“偷走”的10年

超女许飞从巨大的危机中走出来。如今,她依然没有大红大紫,也没有大富大贵,但终于知道自己该过怎样的生活。 见到许飞是在上海虹桥机场的候机楼里。 她依然...

超女许飞从巨大的危机中走出来。如今,她依然没有大红大紫,也没有大富大贵,但终于知道自己该过怎样的生活。

见到许飞是在上海虹桥机场的候机楼里。

她依然显得瘦瘦小小,反戴一顶印着“Fame”的纯黑色鸭舌帽,身上套着一件毛绒白色外套,下身则是一条做旧的牛仔裤,脚穿一双NB牌的慢跑鞋。

既没有太多粉饰,也没有戴口罩,就像11年前在超女舞台上一样。
超女许飞被“偷走”的10年

许多人喜欢的正是这样的许飞。不少人记得当年那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在舞台上双手抱着麦克风唱《那年夏天》的样子。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伴随着红极一时的“超女”,很多一夜成名的名字,如今都成为过去时。

但你很难说许飞是或者不是其中的一个。

许飞的微博里,甚至有不少人留言问:许飞去哪了?还唱歌吗?还活着吗?

在2006年超女之后的11年里,许飞时常阶段性“消失”,又偶尔“出现”,她不断在人生轨迹之中变换自己的角色:歌手、创业者和跑步者。她的故事,在喧闹的文娱圈里,算不上星光熠熠,却弥足珍贵,讲的是一个女生如何成长和独立。

精神哮喘

1月22日晚上9点,在ONE DREAM现场,对喜欢了许飞11年的歌迷小蕾来说,无论演出场地大小,能见到偶像就是最开心的一件事。

像小蕾这样的“十年老歌迷”,现场大概有30人。那些歌迷一直以“飞碟”自居,她们从偶像身上看到自己渴望拥有的品质,亦或是折服于偶像具备的精神力量。

“飞碟”们不约而同地提到许飞经历过的一次“巨大的危机”。

当时,许飞在解放军艺术学院读书,临近毕业收到两家部队文工团的面试通知。“出于对铁饭碗本能的恐慌”,她拒绝了机会。

除夕夜,在北京的出租屋,她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不料母亲瞬间声泪俱下,父亲更是对她大打出手。

许飞出生在吉林梨树一个工薪家庭。母亲买断20年的工龄换来6万块钱,才让许飞考了艺术学院。

她记得当年窗外沉闷的鞭炮声。工人出身的父亲,“一辈子受编制外之苦,最希望的事情,莫过于女儿找一份编制内的工作”。

在传统保守的父母眼里,“编制”意味着强烈的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同,“不仅是人生价值的直接锁定,更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每年除夕饭都在父母声泪俱下的指控中度过,但真正让我心疼的是来自父母的绝望。”许飞回忆当年的心酸。

她还是向家庭意志妥协了。2010年,她有了重入文工团的机会,进部队创作军旅歌曲,“走上了父母希望我走的路”。

正当她忙着唱军营民谣、上高原、走哨所的时候,前东家天娱传媒以没收到“入伍通知书”为由,将她告上了长沙仲裁委,索赔300万元。

对刚毕业两年的许飞来说,这笔赔偿款,“靠部队工资,一辈子也还不清”。

最困顿的时候,许飞开始跑步,作为“与自己独处和对话的另一种方式”。

她喜欢边跑边听书,将蒋勋的《红楼梦》来来回回听了多遍。人生第一次马拉松,许飞跑到35公里,身体开始陷入极度疲乏,耳机里恰好是“秦可卿之死”。

“秦可卿,这个为贾府操心一辈子的人,香消玉殒之后,依然托梦嘱咐王熙凤,好生盘算持家……”许飞一边跑,一边流眼泪。

回顾那场危机,她用“精神哮喘”来形容当时的重压。

潦倒与磨难

这次小型音乐会是许飞农历新年前最后一场演出,加上“十年老歌迷”,现场不超过50人。

尽管观众不多,许飞依然珍惜这次表演。她在微博上引用鲍勃·迪伦的名言:“为50000人演奏和为50人演奏是完全不同的,50000人更像一个简单的角色,而50人却能呈现出不同的个性,他们能表达出更清晰的诉求,你必须付出自己最大的才能去征服他们。”

原本按照固定的乐谱排练就可以交差,但许飞没有草草应付。光一首歌的结尾部分,她想出了3种鼓点的表达方式,反复磨合排练了7遍才罢休。

排练的间隙,许飞不时开两句玩笑:“鼓手老师,您这有鼓的歌这么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唱的时候你就在后面摇荧光棒好了。”

11年前的那个夏天,上万个荧光棒为许飞挥舞,无数人用手机为她投票。当时,“超女”依然处在巅峰时代。全民投票的形式让这个电视选秀节目,一度成为造星梦工厂。许飞以吉他弹唱、干净的嗓音和淡定的气质,在当年的超女比赛中脱颖而出。

21岁的许飞几乎是一夜成名。发唱片、开演唱会、拍电影,尝到成名的快感,用她的话说,“周旋在成名的浮躁里”。

这个东北小城姑娘一度拒绝“铁饭碗”,很大部分源自对自由市场的向往。但文娱市场的复杂凶险,超出一个年轻女生的想象。不仅她一人,05年超女亚军周笔畅、06年超女冠军尚雯婕等一批跟许飞同期出名的选秀歌手,都跟经纪公司产生矛盾,星途并不顺畅。

为了唱歌,她一度选择妥协自我,“试图学习林志玲讲话,穿性感衣服”,却很不自在。

回到体制端上体面的铁饭碗,或许不失为另一种选择。但市场抡了许飞一巴掌,将她推入危机。

很长一段时间,歌迷听不到许飞的新歌,也几乎看不到偶像的消息。偶尔能见的新闻是,“曾经当红超女沦落为餐厅服务员”,令粉丝唏嘘不已。

许飞是那家餐馆的合伙人。入伍前一年,她曾和朋友共同出资,在北京郊区投资了一个已倒闭的庄园。早期的创业,为后来还债提供转机。

为节约餐馆的经营成本,全家上阵,亲力亲为。如今,说起“端盘子事件”,许飞显得很淡然:“不想赘述那些潦倒与磨难。”

最难的日子里,许飞每天坚持跑10公里。当她完成第一个马拉松,感叹起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难事”。

“所谓的难事是什么呢?天塌下来了,但是天根本不会塌下来。无非就是情绪上的一些气馁和挫败感。这件事我不行了,或者这段生活我也过不下去了。总之都是这种情绪上的。”许飞说。

抵押了房产,卖了车,苦心经营餐馆,2014年圣诞节前夕,许飞终于还完债。她在微博上发了一篇文章《无债一身轻,继续任性!》,感叹着:“明天我将心头无事一身轻,仗剑游走闯江湖。”

不过,那些感叹并没有太多人关注。

空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音乐会一直持续到晚上12点才结束,歌迷们打开手机的灯光,挥舞了整个晚上。

晚餐时,许飞兴致盎然地谈起刚就职的美国总统特朗普来。她在坐车赶路途中看完特朗普的就职演说和之前的几次总统辩论。她把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往前一扬,学着特朗普的姿势,说着她印象最深刻的一句演说词:

“明天起,空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这句话或许是许飞内心的写照。所谓音乐、成名或者理想,在她眼里,空谈并没有太多意义。

首先是要有尊严地活着,创业改变了许飞。她是同期艺人中,较早尝试创业的人。在投资庄园同一年,她还开办了许飞吉他私塾。

那时,她还是怯于谈钱的,身上还有些“清高”。合伙人有时会跟她说,“业界某某来我们庄园吃饭,或者是一线影视演员在我们庄园,你也是这一行的,他们说不定能帮到你,我特别建议你去跟他们认识”。

许飞从来都是拒绝的。她觉得很怪,究竟要以什么身份过去,难道过去说,“嗨,你好,我是这个庄园的合伙人,我也唱歌?”

如今,许飞释然了,“每段经历都是不可复制的,最宝贵的,曾经的点点滴滴才能铸就一个现在的自己”。

她会在公开场合大方地讲述自己的创业经历,不失时机地跟人推介吉他私塾。她用“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这句话来描述自己对人生的理解。

真格基金创始人徐小平、优客工场创始人毛大庆跟许飞学过吉他;电影明星吴京,为了给孩子弹“摇篮曲”,专程到私塾学艺。

许飞总自谦说,我是一个最差的创业者。毛大庆不以为然,“相反,我觉得许飞是一个最好的创始人”。

“为什么说许飞是最好的创始人,因为她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和热爱,还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纯粹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毛大庆评价说。

许飞退出了与朋友共同投资的庄园,因为“只想以音乐人的身份以示众人,而不是庄主”。但许飞吉他私塾,她一直经营着,只要想到每周都有学员开车一百公里从天津等地赶来北京学习吉他,“就深知它存在的意义”。

许飞跟毛大庆一样,都是跑步爱好者,自称“跑友”。跑步对许飞来说,已是生活的一部分。她用跑步来寻找“自控感”,“约束自己众多的欲望,整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

短短2年里,许飞跑了3000多公里,完成了19场全程马拉松,成为了第一个跑完世界六大马拉松的音乐人。

她的身体和精神已完成蜕变。“如果我的身体用车的性能来形容的话,没跑马拉松之前,我就是一个人力三轮车,跑完马拉松,起码现在是一辆捷达的配置。我还会继续升级。”

在获取身体、精神和财务的独立后,最热衷的音乐事业,对于许飞来说,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出新专辑《少年去游荡》,开巡回演唱会,游游荡荡,超女许飞又回到舞台上。

三十而立之际,许飞在微博上写道:“2016,我又回来了。依然不大红大紫,依然没大富大贵。”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许飞“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了”。